作者:少女A
書名:《歡迎光臨午場酒店》
來源:實體書
出版:時報出版
突然失業,面對無法不繳納的必要開銷,以及必須抽出許多時間撰寫的論文,你/妳會怎麼辦呢?
有家人可以幫忙的,應該會回家求援,但若沒有家人可以幫忙的,可能是借錢或是尋求能賺快錢的地方。
作者少女A算是後者。
她是高雄人,在台北就讀性別研究所,礙於面子,說不出口自己被設計公司炒魷魚,但每個月的房租開銷,讓她必須立刻有收入,這工作又必須能有彈性,讓她有空寫論文。
於是她因為做酒店的室友建議,加上前男友傳的奇怪求職網,搜尋到了「午場酒店」這個工作職缺。
她聯絡了經紀人,對方問了身高體重並要她傳全身照,看了以後便錄取,直接約她去工作場合見面。
見面後她才知道「午場酒店」就是摸摸茶的變種。
因為陳水扁擔任市長時大力掃蕩,讓摸摸茶這個性產業模式窮途末路,但那些老年人還是需要溫柔鄉,於是酒店便以白天的閒置空間發展「午場酒店」,一方面是增加收入,畢竟房租水電費很貴,一方面也是服務老客戶。
午場酒店與一般夜晚的夜店不同,有濃厚的人情味,中老年客人與幹部通常都是許多年的交情,從摸摸茶時代就認識了。
在這裡是真的不需要喝酒,因為老年人居多,他們的身體已經不堪負荷太多酒精,沒辦法跟年輕妹妹們拼酒了。
再來是他們其實也硬不太起來,或是體力不行了,所以去夜晚的酒店,看年輕人在包廂內打砲,多少還是會自尊心受損,因此這是最適合他們的場合——有年輕女人可以抱、可以摸、可以親、可以調戲,又可以花少少的錢,叫年輕女人幫自己用口或手解決性需求。
很殘酷的事情是——雖然經紀人會講可以不接S、不給摸下體、不打手槍,當一個清純的「A寶」,可這裡的小姐基本上都會接。
因為午場酒店營業時間是12點到19點,只有七小時,客人數量又稀少,常常有小姐來七小時都在休息室發呆,沒有被點檯,當天就是完全零收入,卻還是要花妝髮費、交通費之類的。
因此,能夠上檯時,小姐們都會盡可能多賺點,本來什麼都不接的,最後全都接了。
這其實就是遊走在法律邊緣,以合法的「酒店」掩飾非法的性交易,因為台灣始終沒有縣市首長敢設立「性專區」。
公司只管小姐被點檯一次就是一小時收一千元,這部份公司會抽成,每天被點兩次以上的話,下班會收兩百元清潔費。
此外,小姐進入包廂後就是一對一的空間,小姐要怎麼跟客人要小費或者談性交易都不管,要收多少錢也不管,那都是小姐另外賺的,公司不抽成。
所以,在客人數量不多的狀況下,想多賺點錢,就只能是提供更多的服務。
這本書並沒有太多文謅謅的理論,對於腥羶色的描述程度也還好,主要是忠實呈現了一個在八大工作的女人,所有的心路歷程、工作的辛酸血淚。
性產業沒有SOP,所有人進來都是自己摸索,沒有任何教戰守策可以學。
因此剛開始作者少女A吃過很多虧,例如明明說了不給摸下體,客人還是硬要摸,她不知道如何拒絕。
甚至客人硬要打砲,她也不知道如何拒絕,不知道收費應該要收多少,白白被幹了。
但累積了一些經驗後,還是有很多狀況她無法應付,例如客人不肯洗手後才摸她下體,或者談好價碼的性交易,客人突然拔套內射之類的。
這些客人的行為,都讓她的下體發炎、感染,即便她每次事後都忍著灼熱痛感,用75%酒精棉片擦拭私密處,卻還是無法避免生病,上班賺的錢,都拿去林森北路八大小姐們最熟的婦產科看醫生了。
那間婦產科都要自費,價格很貴,但藥很有用,讓小姐們不舒服的隔天依然可以繼續上班。
書中也真實的提到接客時的內心感受,客人要求她去舔或用手指揉捏奶頭,讓她很意外,原來有這麼多男人奶頭被碰是很有感覺的,但只有在這樣的環境才會說出口。
還有客人私處的毛很多,讓她覺得很噁心,要努力不要被扎到鼻子,或是客人的性器很臭,她卻還是要忍耐著,用嘴巴替對方服務。
後來她漸漸學會如何偷時間,例如刻意點些年輕世代很嗨的歌曲唱,算準了這些老年人不會唱,她就可以偷時間,一首歌三分多鐘,唱三首就可以偷到快十分鐘左右。
唱歌的過程中,她可以夾緊雙腿,讓客人無法把髒兮兮的手,伸進她的內褲裡面亂摳,稍稍減低感染風險。
後來,因為疫情,他們的午場酒店被迫歇業,就改為應召站的模式,原本在大樓的三樓工作,改到四樓去。
她上去四樓才知道,原來這層樓還有很多一般住家,每一戶看起來都一樣,沒人帶根本找不到他們公司的辦公室。
男客人由幹部帶進四樓辦公室,再直接一起去七樓的旅館開房間,完成性交易。
旅館也是他們公司旗下的事業,完全就是性產業一條龍服務!
而這個旅館有接待一般客人,她帶著客人上去時,直接跟櫃台講四樓上來的,就拿到卡片可以進房間了,同時在櫃檯的外國客人看了他們一眼,繼續詳細填寫資料。
她覺得在這裡的工作內容比較輕鬆,進房間一起洗澡,可以躺在乾淨的床上做愛,不需要在骯髒窄小的沙發上做,舒服多了。
而且這樣的交易模式,不需要情緒勞動,不需要跟客人聊天,注意客人的情緒問題,不需要演戲給客人看。
後來因為疫情,這裡越來越沒生意,她就跑去「養生館」工作。
這裡的工作內容,十分嚴格又有規矩,令她有些受不了,每個客人都是固定一小時、固定收費,必須預約才能來。
客人進房間,就是一起洗澡15分鐘、按摩10分鐘、輕功10分鐘,剩下的時間就是趕快幫客人打手槍,射精就結束了,最後留10分鐘給客人洗澡,小姐要趕快整理房間的美容床,準備迎接下一個客人。
但這裡的客人,年紀都比較輕,讓作者覺得是重度勞動的工作場合,打手槍都要打好久才出來,手跟嘴痠了,客人卻絲毫沒有射的意思,讓她覺得非常疲憊。
於是,三週後她就離職了,繼續漫無目的的瀏覽求職網,無意間看到了有徵稿活動,所以她去投稿了。
也因此她突然爆紅,所以有了我們現在看到的這本書。
這本書真是讓人看了覺得大開眼界,原來八大小姐們的真實生活是這樣,一般人實在難以接觸到,也了解不到。
作者用最真實的方式,呈現出八大行業的辛酸,甚至是身為女人的辛酸。
就像她在書裡面表露出自己的性慾,得到的幾乎都是負面評價,大家開始鋪天蓋地的私訊,問她需要多少錢可以交易一次?更多的是對她身材或長相的品頭論足。
女人在這個社會上,想簡單地、好好的生活,真的很難。
太多男人會有意無意的散播出與性相關的惡意,一輩子遇到一次,就足以造成無法抹滅的傷害了。
更遑論將自己放進八大這個工作場域,那樣的傷害更是鋪天蓋地。
還是回到最源頭,因為沒有縣市敢開闢合法性專區,所以台灣所有地方都是專區之外的性交易,娼嫖都要罰,導致依靠性交易維生的女人,幾乎沒有人權可言。
遇到好雇主、好經紀人,會稍微得到保護,但如果遇到不肖經紀人或公司,那更是惡夢的開始。
被強迫施打毒品、強迫接客、簽本票等等,這種淪為性囚徒的狀況屢見不鮮,受害者卻求助無門。
因此,最後又還是只能期待,未來有某位縣市首長,敢頂著輿論壓力與政治生涯做賭局,開闢性交易專區,讓性工作者可以有工作人權。
想對八大有更通俗直白的了解的人,都推薦看看這本書。
但我還是有想抱怨的地方,就是出版的時報出版,未盡校稿之責,書中有蠻多明顯的錯字或誤植,卻都沒有修改到,我沒做詳細統計,但印象中是超過四五處,實在是蠻多的。
同樣時報出版的《暗夜裡的白日夢》就沒這樣的狀況,我沒去看各自的負責編輯是誰,但這樣的品質不一,實在有點愧對花錢購書的讀者。